对话心资本吴炳见:我不问AI创业的“终局”|甲子光年

甲子光年 2025-09-04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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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一艘船,等待水涨。


作者|沈伊人

编辑|温丽虹


假设此刻你是投资人,一位年轻的创业者找到你,他没有背景,气场也不强,但他很聪明、执行力强,对AI的手感和观点很不错。


找到你的时候,他做对了一个产品,数据不错、增长也快,但你能看到它有很多缺陷。哦对了,它也没什么护城河。


摆在你面前的,有三个选项:

A:有共鸣,觉得这位创业者理解很深,投一把;

B:经过严密分析,出于理性pass了;

C:等他证明价值再投,但代价可能是,到时他的公司的估值已经20亿美元。


如果你是投资人,你会怎么选?


吴炳见的选择是A, “你之所以和创业者产生共鸣,是因为他理解得深刻,你也get到了他的一些点,这种时候没法靠逻辑。”


“最好的选择其实只有第一个。”吴炳见说。


这是吴炳见成为投资人的第12年。职业生涯开端,他加入百度成为一名移动互联网产品经理,后转型做战略分析。2013年,他从百度离开,转身加入风投,如今是投资机构心资本的合伙人。在2022年底,他决心All in AI。


作为从移动互联网时代一路走来的投资人,他亲眼见证过移动互联网时代流量红利的爆发与消退。然而,人类的历史进程悄然进入AI时代。从ChatGPT身上,他意识到,过去那套依赖网络效应、规模效应的投资逻辑,在AI时代尚未生效。


所以吴炳见在面对创业者的时候,会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去问“终局是什么”,更要看“摸着石头过河”的本事。


2023年年中,作为心资本合伙人的吴炳见参投了一家名为“心影随形”的公司。心影随形创始人Binson(刘斌新)当时想做一款AI娱乐伙伴。


参投前第一次见面,吴炳见没问终局——这个问题无法回答,也没问市场规模——这个问题他心里有数。


他们的话题单刀直入——如何去做产品。基于不成熟的模型能力,如何去做这款产品。验证产品后,又如何隐藏意图、减少竞争。


吴炳见解释说,应该关注的,是那些当下有答案的问题:“如果去问终局,我看不清,他也看不清。他回答的只是他没看清的东西。那不就是他骗我,我在吸收被他骗的部分吗?”


吴炳见崇尚公开思考。在他看来,这像鸟在林中呼唤同类,是在为自己寻找同频的伙伴。为此,他在做投资人的同时,也经营着公众号“AI大航海”, 最近的苦恼是公众号更新得“太慢了”,他笑称自己是季更博主。


在自己运营的公众号中,吴炳见曾写过“水、船和柱子”的理论。根据他的说法,技术是水,船和柱子分别指代依附于技术之上的两种创业项目。前者有潜力随着水涨而船高,后者则会被时代淹没。


在这个AI大航海的时代,人能做的,就是造一艘船,看准浪的节奏,等待水涨。挑战在于,如何甄别出哪些项目是船,而哪些项目是注定会被淹没的海中之柱。


吴炳见说,这也是心资本在早期投资中坚持的原则,他们希望在AI领域找到能够顺势而起的船。吴炳见所在的心资本,投资过小鹏汽车、满帮、速腾聚创、汉朔科技、微纳星空、蓝箭航天等项目的早期,如今,其中的不少项目已 IPO。


现在,他们将AI作为重点方向。在2023年初大模型尚处于萌芽阶段时,心资本团队便开始布局,投资了国内的大模型企业,也曾投过GPU芯片公司沐曦、AI驱动的设计协作平台蓝湖,以及AI娱乐伙伴“心影随形”等。最近,他们的投资项目主要分布在AI应用、AI硬件和AI基础设施领域。


本文,「甲子光年」对话心资本合伙人吴炳见。作为投资人,总是望着水涨潮落,船有时候随着水涨船高,有时又在技术的迭代中骤然沦为了柱子。我们想知道,他如何观测浪潮节奏,乘上浪尖。




1.我想让创业者读懂我的“上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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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光年最近读了你写的很多文章,我很好奇,在很多国内投资人都不愿意公开发声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要写公众号?


吴炳见:我发现,学习——投资——输出是个循环,做投资的同时,就会有个副产品公众号。


在美国的VC圈,做KOL输出已经是标配了,A16Z的播客,Greylock的Blog质量都很高,他们在开源自己的观点,吸引志同道合的创业者。在大声说话这件事上,中国的VC圈也会逐渐向美国靠拢。


创业者在GitHub上开源代码,我用公众号开源思考。开源是为了吸引同类,形成共鸣。就像鸟在林子里叫是为了吸引同类。


我的朋友圈有很多创业者,这些人都很有能力,不管我有没有投他们。当我输出AI观点时,是在提供自己的“上下文”。


输出是为了更好的输入和思考。


甲子光年这里的“上下文”是什么?


吴炳见:当我输出AI观点时,就是在给创业者提供自己的上下文”,当然我也会看创业者的“上下文”,也就是他们要做的产品。


如果我们的“上下文”有很大重叠,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如果我们“上下文”八竿子打不着,也就不用约咖啡了。Attention is all your need,这说明我们attention是一样的。


甲子光年你不怕自己写错吗?


吴炳见:肯定有对有错,我只能写当下的思考,我也在迭代想法。


面对10倍的增长是容易预测的,面对AI这种1000倍成长的大浪潮,我们的观点往往会至少反转三次,这才代表剧情足够精彩,超出我们之前的认知。我做好了观点反转三次的准备。


你会发现,对错不重要,keep open-minded,keep moving更重要。


甲子光年你的微信公众号的名称是AI大航海”,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吴炳见:“大航海”的意思,对应一场技术变革,像地理大发现一样。大洲板块在运动,有的板块消失,有的小版本可能变成大板块,这不就是创业公司正在发生的事情吗?


我把公众号定位为“对AI创业的深度思考”。投资人有个天然的优势,就是一旦找到好问题,可以拿这个问题去问十个创始人,层层递进地问,反复地想,就会形成深度思考。


甲子光年在网上输出观点为你带来投资机会?


吴炳见:能啊。举个例子,2023年的时候,一家大模型公司的产品负责人找到我,他说看了我写的一篇文章很有共鸣。里面有句话:“出来混,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出来。下场做创业,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下场。” 他说很受触动。


我们聊得很投缘,我跟他说:“你迟早要出来创业的,记得找我。”果然几个月后他出来创业了,找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这样的事给过我很多正反馈。


甲子光年早年间也是这样么?


吴炳见:早期不是靠写公众号,而是靠一对一的交流。比如我投出的第一个IPO项目,就是这么来的。


那个创始人是个很喜欢折腾创业的人,我的朋友觉得我比较善于参谋,就介绍我们认识了。他来找我融资,当时我直接告诉他,“你这想法不靠谱”,劝他别做,并且解释了原因,他觉得有道理。


他是一年要冒出三四个新想法的那种人,所以他会反复找我,一年三四次。两年下来,我每次都劝他别做,他反而越来越信任我,觉得我是个讲真话的人。


后来他再创业时又来找我。这次我觉得想法靠谱,就投了他的天使轮,这个项目后来IPO了。这其实也是一种观点输出,只不过是面向个人的,而非公众。


如果我当时没说真话,而是出于商业礼仪敷衍“您说得非常好,我们保持联系”,那关系其实就断了。


后来我意识到,关系是需要运营的,当你说了真话,当你输出了有效观点,是会增加信任感的。但一对一交流效率太低,一年真的喝不了500顿咖啡(笑),那为什么不写出来呢?


甲子光年你的观点一般是怎么酝酿出来的?会随时记录吗?


吴炳见:我可能突然就会蹦出一个想法来,用五分钟时间发个朋友圈。如果点赞评论多,就说明这个话题有共鸣。我把朋友圈的一两百字拓展一下,继续追问几个问题,不同角度辩证着思考下,可能就是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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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炳见朋友圈截图


其实写文章本身花的时间不多,一晚上就能写完。但里面的很多内容不是临时想出来的,而是我平时就有的一些思考,只不过它们散落各处,写的过程是在连点成线。


甲子光年通过你选AI作为投资方向和写公众号来表达观点,感觉你好像是个很擅长找相对优势的人?


吴炳见:有个方法还是让我受益颇多的:一是田忌赛马,找相对优势;二是专注all in,在一件事上花十倍时间。用AI的话来说,就是选择一个方向,设置一个激励函数,使劲做强化学习。


找相对优势的另一面是要承认自己有缺点,并接受它。




2.要和最强的模型能力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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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光年在你之前的分享中,我们发现你特别强调“能力边界”和“历史阶段”,经常建议创业者关注大模型的能力边界,当今大模型的能力边界在哪里?下一个阶段又可能往哪个方向跃迁?


吴炳见:会长出什么应用,往往和平台的能力维度相关。


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大机会,往往来自手机最突出的能力维度,比如说有了LBS,才会有打车、外卖;有了摄像头,才会有抖音、快手、小红书;有了通讯录,才会衍生出微信。


那大模型的能力维度是什么?大模型发展两三年后的今天,这个答案清晰多了。


第一个能力维度是总结生成。比如AI搜索,或者像Plaud这样的会议记录产品,本质上都是“上下文 + 总结能力”。


第二个是编码能力。像Cursor这样的团队,他们未必比别人更强,而是恰好踩对了大模型编码能力快速提升的浪潮。在过去两年,这个体验提升了十倍百倍,把他们推上了今天的位置。


第三个是推理能力。像DeepSeek-R1出圈,很大程度是推理能力带来的,大家能感受到它的思考更有深度。


第四个是生成图像的能力。我说的是有人物一致性的这种,像GPT-4o这样的原生图能力,或者nano banana这种高可控性的能力。接下来半年到一年,我判断一定会出现一批和拍照相关的AI应用和硬件——随手拍出来的效果,就能接近小红书里非常精致的照片。


要和最强的模型能力站在一起,因为在最高斜率旁边,很多难题都会变成简单题。


我经常会思考一个问题,这个应用是基于哪个模型能力在做?未来两年这个模型能力的体验能否提升10倍?选对,比做好更重要。


甲子光年那我们现在处于AI的哪个历史阶段?可以类比移动互联网吗?


吴炳见:我觉得不好类比移动互联网,现在AI的发展更像是计算机刚发明的时候。


计算器出来后,有人做DOS,有人做Windows,后来有人做浏览器,浏览器里产生了Yahoo,大家觉得Yahoo很牛,结果又有了Google,又有了Facebook,又有了后面的移动互联网,一茬接一茬。未来的AI也会这样一茬接一茬。


今天AI在极早期阶段,如果周期是20年,这期间一定会发生三四波泡沫的兴起和破灭,我们现在明显处在第一波。


当下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成熟,比如模型还有幻觉,没有长期记忆,参数不够个性化,不是为你量身定制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下杀手级应用不多,为什么没有护城河,因为还在极早期,确实没有啊。


但随着模型进步,使用模型的过程就会训练模型,参数会为你个人定制,有了长期记忆,你的数据沉淀进去,你就离不开它。以后不会再是今天“Claude好就用Claude,明天ChatGPT好就换ChatGPT”。你会绑定在某个品牌上。


在互联网的极早期,做个门户网站也没壁垒,到了搜索和交易平台才出现规模效应的,这是一个必经阶段。


甲子光年基于当下,市场上的应用情况如何?


吴炳见:其实还不够丰富,市面上的应用主要有六类:

  • 各种ChatGPT的变形体,AI 搜索,垂直行业的ChatGPT等。

  • 各种AI coding的变形体,比如Cursor、Devin。

  • 各种Character.ai的变形体, c.ai加各种游戏化的玩法。

  • 各种Midjourney的变形体,文生图,有做工具的,有做二次元的。

  • 各种Sora的变形体,各种文生视频。

  • Agent概念的产品,你的“赛博牛马”,比如Manus和Genspark。


现在我们看到的七八成项目都在这几类里。我认为真正解锁未来,主要靠Agent。


甲子光年现在不是已经有很多Agent了吗?你认为的Agent是什么?


吴炳见:虽然现在10个BP里8个说自己是Agent,真的Agent还没来。


打个比方,类似移动互联网早期人们用手机浏览网页,也能打开,但打开移动互联网的大门靠的是App。未来AI agent也是如此,现在还在“网页阶段”。


Agent约等于移动互联网时代的App,是AI时代核心应用形态。Agent之间可以自行交流,比如约时间,会面双方不用亲自安排,两个Agent一握手,搞定!这需要Agent是同一厂牌,这就会出现网络效应。


今天还做不到真正的Agent,现在都是Workflow(工作流)形式,一步一步调用工具。真正的Agent会直接跟环境交互,自行调整和学习,直到达成目标。


以后的AI应用形态,肯定不是今天这样子。


甲子光年那么在Agent时代到来前,创业者可以积累哪些能力和壁垒?


吴炳见:今天的AI创业,能积累的数据资产还是比较少,核心在团队,需要一个打过仗的团队。还要有充裕的资金,账上有100万人民币还是1亿美元,效果和信心是很不一样的。


借假修真是门本事,修到真为止。


甲子光年借假修真?什么是假,什么是真呢?


吴炳见:我刚才也提到过,其实现在很多Agent并不是真正的Agent,但是呢,这些团队需要用“假的Agent”把团队先搞起来,把流量做起来。等到真正Agent能力形成时候,就可以修成“真”。


举个移动互联网时代的例子,张一鸣最开始做内涵段子就是“借假修真”,最终字节修成了今日头条和抖音。


甲子光年那如果一个创业者在当下意识到这个产品没有市场,场景也打不开,你会给他什么建议呢?


吴炳见:千万不要相信现在不行后面就会行这种说法。你得做一个当下行得通的东西,哪怕用没有那么高级的方法解决。为什么呢?因为团队要成长,做行得通的东西才能成长。失败不是成功之母,成功才是成功之母。你需要正反馈。


还有就是,人多的地方少去,大家都觉得好的方向,未必就是真正的机会。


甲子光年但如果大家都在唯一的渠道里时,你会建议怎么做?


吴炳见:一定会有“唯二”的渠道,怎么可能只有唯一的渠道呢?你得去寻找其他路径。哪怕是同一条大道上,也一定有小分支可以走。


大家都在做的、看似正确的、常规操作的事情,我觉得可能没有太大意义。


甲子光年聊了这么多,感觉AI创业好像是个长跑,节奏和timing挺重要的?


吴炳见:前面提到各种模型能力,很多是共识了。但我觉得更关键的是,我们要对这些能力发展有个大概的感觉,现在大概是几分,半年以后可能会到几分?创业要提前半年到一年,而不是提前三年。


提前太久容易成为先烈,提前半年到一年才可能是先锋。




3.不做过度逻辑推演,要靠体感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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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光年你在2023年就投了心影随形,他的产品逗逗游戏伙伴能陪用户玩游戏,放在2023年这是挺非主流的方向,当时怎么想的呢?


吴炳见:我见心影随形的CEO Binson的时候,他们还在idea阶段,自己掏了几百万就开干了。


他告诉我,他准备做个AI游戏伙伴,可以在玩《原神》这些游戏时陪伴你,提供攻略价值和情绪价值,调侃你或者你对吹彩虹屁。这就像你在玩牌的时候,旁边有人给你支招或者调侃你,这是个很自然的场景。


他给了我几个数字,中国游戏用户4亿,全球游戏用户30亿,《原神》全球玩家3亿。他们调研了Charactor.ai,原神的IP在Top20角色里占了将近一半,这反映了需求的分布。所以切入点应该以小见大,先从游戏做起。


他还是击中了我的一些点,我觉得游戏伙伴这事儿是有需求的,至少对一部分游戏用户有需求,LLM的能力也适合做这事,如果做得好,把几个爆款游戏做透了,很容易传播起来,算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做增长了。


今天来看这个idea,可能不算新奇,但放在2023年初,有这样原创性的idea是比较耳目一新的,凡事一个“早字诀”。


甲子光年这个“早字诀”怎么理解?


吴炳见:早早站在浪头上,跟着浪上去,浪下来的时候跟着它下来。做冲浪的动作,了解浪的节奏。


甲子光年基于心影随形这个产品,你认为他借助了模型哪个能力?他是怎么deal with模型能力边界的?


吴炳见:核心能力是大模型的多模态识别能力。也就是说,它能识别屏幕上的内容、游戏剧情走向,相当于电脑的“眼睛”。


刚投完,研发了几个月后,我和Binson都发现,这整不了啊。当时构思的很多功能,当下的模型能力支持不了。比如理解游戏画面,模型的多模态能力远不够。比如回复的延时,等一个回复需要四五秒。


Binson的解法是先降低预期,做一个AI桌宠的形态,悬在用户屏幕上,提供情绪价值。当时拿到了800万注册用户,这对创业挺关键的,因为800万用户已经是一个实验室了,能拿到用户很多反馈,知道往哪个方向迭代。


直到2025年初,Binson说准备押注多模态能力,他预计接下来多模态识别能力会突飞猛进,很快会到60分水平,这样模型就有眼睛了,知道我屏幕上发生什么,游戏里进展如何了,之前构思的功能就能实现了。


“提前打满”挺重要的,他最近发布的是一个“带眼睛”的版本,算是把之前的构思实现了,效果不错,这算是一种deal with模型能力边界。


甲子光年心资本未来会投资什么?为什么会选择这些方向?


吴炳见:心资本重点投两个事,一是对AI做全栈式投资,二是中国科技的大方向。可能很多VC可能都会这么说,但心资本有一些自己的特色。


第一,对于AI,我们希望全栈式投资:从模型到各种应用,到AI基础设施、半导体、机器人,这些我们都有系统化的兴趣。


第二,对于科技,我们想投“下一个中国的大事情”,这也是我们跟LP讲的。什么意思呢?我们观察到,技术突破大多数是美国先发生,中国再跟上,甚至可能做得更好。比如:


  • 美国有Apple,中国也会有小米、华为;

  • 美国有Tesla,我们早期投了小鹏汽车;

  • 美国有SpaceX,我们早期投了蓝箭航天、微纳星空;

  • 美国有OpenAI,我们投了国内的大模型;

  • 美国有NVIDIA,我们团队投了沐曦GPU。


这些是已经发生了的,未来还会有很多。比如美国有脑机接口,中国也会有脑机接口;美国在研究可控核聚变,中国也会有相应的突破。


这样的方向有几个特点:第一是真正的技术进步;第二是国家希望并推动发生的事;第三是牵一发动全身,会带来大量周边应用。我们最近close的一批项目,就是按这个方式在投的。


甲子光年心资本过去的投资里,你觉得哪些投资过程很有意思?


吴炳见:我讲一个我们创始合伙人Herry(韩彦)的故事。他是国内比较早购买特斯拉汽车的人,当时买一辆Model X要100万。他开完那辆车后,觉得体验太好了,一脚电门就能超别人。后来,他就在比较早期的时候投资了小鹏汽车。


最近机器人话题很火,也很有争议,他出于好奇买了一只宇树的机器狗,叫“臭臭”,现在这只狗就趴在我们办公室里。所以说,对于有争议的新事物,我们不妨去体验一下,感受感受,这样就能判断这个时代是不是真的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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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资本办公室里的机器狗


几年前,我看到身边一些聪明人在买比特币,当时我觉得算了别跟风了。现在想想,我应该保持开放的心态,先不管是质疑还是相信,开个钱包买一个币,感受一下,看看有没有共鸣。


一个时代,往往是由几个超级产品开启的,我们怀着好奇心,买一个,用一用,去看看能不能和这个时代共振。


甲子光年这种产品体验,会带来不同的投资视角吗?


吴炳见:我们很多投资案例,都是从“试一试”里发现的。投资人不能光靠逻辑推演,体感很重要。


比如我们团队买过十几台Plaud,一款AI录音笔,就发现确实有需求。这也启发了我们的投资思路,AI硬件很容易把模型能力卖出价值来,一些场景是需要硬件的。最近我们就在投一个AI拍照相关的硬件。


比如我们用了机器狗,就发现痛点还是挺多的,它扑你一下,你还真有点害怕;牵出去没电了,你得发现扛着回去很累;或者没电时“咵”一下把地板砸个坑。这些都得用过才知道。


我再举个例子。我们当时在看人形机器人,Herry就说:“今天能不能有个机器人,就负责帮我把来访的创业者领到会议室?如果能做到这个,我掏钱买一台。” 我说:“完不成,哈哈,可能会撞碎几块玻璃。”


核心是我们比较注重体验,不轻易下结论,不做过度逻辑推演,靠体感去理解。


甲子光年很多投资机构都说要做创业者的长期陪伴者,你怎么看待“陪伴者”这个角色,这其中包括陪伴创业者本身各项能力的培养吗?


吴炳见:创业者是培养不了的,只能筛选。在企业成功里,我们最多占 1%~5%,剩下95%都是靠创始人自己。


投资人真正的价值在于三件事:选择、下注、做催化剂。选择合适的人和方向,下注资金,做方向调整、招人和融资上的催化。


这里的催化体现在几个方面。


第一,当一面镜子。当创业者在考虑转型方向时,可以来问一问我这个选择是否符合常识。我能陪他一起思考。但我只能告诉他什么是错的,正确的答案还是需要他自己去寻找。


第二,帮忙招人。之前有个项目,我们帮他招了二三十个人,IPO的时候,4个高管里有两个是我们帮忙招的,我特别开心。一个公司无论到什么阶段,永远缺人,缺好的人。


第三,融资。我们能帮忙做对接,但要注意边界感,不要指手画脚,更不要觉得自己比创业者强。弱者心态很重要。我们要承认自己只是懂一些常识,而不是专家。




4.All in AI ,给自己“刷R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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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光年2022年底,你决定All in AI,这个决策会不会在过往已经埋下过种子?


吴炳见:我2013年的时候参与过AI项目,深度学习相关的,当时我有两个困惑,一是技术没有泛化性,只能用在某个特定场景。二是边际成本太高,要雇一个很庞大的团队。


直到ChatGPT出现,让这两个问题都有了答案。我刚用大模型的时候,是有“过电”一样的感受,它让我很容易想象上面能长出各种应用来。


2008年的时候,我买了第一部iPhone,用完后也是“过电”的感受。那时我还是个学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觉得iPhone玩着很上瘾,天天甩手机玩游戏,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是一个时代的拐点。毕业后,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移动互联网产品经理。


这两次的感受有很多相似之处。


甲子光年决定是否All in AI之前,你找谁聊了吗?


吴炳见:找聪明人聊,找创业者聊。


2023年春节刚过,我组织了一个闭门会,找了十个创业者和从业者,一起讨论大模型到底意味着什么。


说实话,当时没有什么深刻的观点。但我发现,那些真正敏感的人,已经在第一时间投入了。比如有一位教育创业者分享,双师大班课有130个环节,他发现其中有80个环节可以用大模型解决。他讲得很清楚,想得也很清楚。两个月后,他开始做AI教育的创业了,现在发展得很不错。参加那场会的十个人里,后来有一半都下海做AI 创业了。


我意识到,对于AI,我必须先达到一万小时理论,今年达到,还是明年达到,机遇是不一样的。


甲子光年你在心资本选择All in AI前,有苦恼过接下来要投什么方向吗?


吴炳见:在ChatGPT出来之前,我确实挺迷茫,不知道该投什么方向。


我们带着过去的认知去投先进制造合适吗?为什么我们能比那些已经投了先进制造十多年的人做得更好呢?我没看到任何相对优势。这就像是原本打德州扑克的人,非要去下象棋,这中间是有壁垒的。


所以我的结论是,要带着一些过去的思考方式,但必须配上一套全新的知识,用空杯心态重新去做AI的投资。这里包括模型、应用、基础设施等。


很关键的一点是,以前懂AI跟和现在懂大模型完全是两回事儿,所以我们团队沉下心,从根本开始,共同去理解模型的训练机制、推理的痛点、新一代技术栈。这些光靠聊项目未必能掌握,还需要有些好奇心,花时间去体会,有了地基才有房子。


甲子光年你是怎么度过这个学习摸索阶段的?


吴炳见:我给这个学习方式起了个名字,叫“刷 ROM”。什么意思呢?你把原生安卓系统刷成MIUI,是要花时间刷的,要开机重启的。AI的认知上,也需要花时间刷ROM。


所以我改了一些习惯。以前做投资,习惯把一天的会排得很满,一个接一个。为什么能这样?因为原先那套知识是成熟的,你只是在见不同的人。但这在AI里行不通。


现在我会刻意一天里空出一段时间,用整段的时间学习,比如看资料、和模型反复聊、试用产品,看一些技术解析,尽量搞明白1+1为啥等于2。这样再去聊项目的时候,就更能识别哪些创始人是真的懂,哪些只是道听途说。


一般来说,创始人来讲项目有两种,一种是从根上懂,能把最本质的逻辑讲清楚;另一种是靠宏大叙事来撑场面,情绪价值给足,但一追问底层逻辑就空了。


人脑天然爱听宏大叙事,但投资里应该多跟那些“从根上懂”的人聊。但前提是你也得多少懂点,否则也分辨不出来。


甲子光年你从移动互联网时代带过来的经验里,哪些是可以复用的,哪些是你认为应该摒弃掉的?


吴炳见:一些基本经验还是有价值的。比如创业得有个好产品,好产品通常有留存率。比如你会发现,移动互联网收敛后,最强logo墙上也就20家公司,大机会永远稀少。


比如移动互联网最好的项目,都是在2015年前投出的,在VC还有没成熟的移动互联网投资方法论的时候投的。而2015年后,VC内部开始有各种行业小组,方法成熟了,反而收获变少,这说明timing很关键。好的投资机会一般在模模糊糊的时候,等明明白白的时候可能到了退出期了。这些都给了我启发。


需要摒弃的,是一些旧的判断方式。比如创业者跟你聊模型、聊产品实现,你却老想着聊“网络效应”。因为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我们投的就是网络效应。但当下的AI还在极早期阶段,没有网络效应,也没有明显护城河,我们要就事论事地去聊。


惯性是最难克服的。把旧知识替换成新知识,就像杀毒,病毒很难彻底杀灭,你只能花十倍时间,一点点把旧习惯清掉。


甲子光年你是怎么“杀毒”的?比如你刚刚提到的网络效应,是怎么发现它在AI里暂时还不成立?


吴炳见:很简单,用产品就知道了。比如ChatGPT,它有网络效应吗?有数据飞轮吗?都没有。用户越多,它并不会因此变得更好。


我相信AI未来一定会出现网络效应和数据飞轮,但不是今天。


甲子光年不少投资人会问创业者“你的终局是什么”,那你会关心AI创业者的“终局”是什么吗?


吴炳见:我觉得我们要基于当下的阶段来讨论。在今天,我不去问AI创业的终局是什么。


最怕的是,投资人带着TMT时代中后期的思维,动不动就问创业者“你的终局是什么”。现在还在AI极早期,创业者在摸着石头过河,这个阶段能看到终局吗?


连我自己都看不到,该怎么让创业者回答呢?


实事求是最重要。


 (封面图及文中配图来源: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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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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