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长期主义作答，破解工业软件突围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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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软件从无捷径。”朱彩华坦言，“客户要的不是‘国产替代’口号，是真能扛事的工具和系统——就像竹节草，无论风雨再大，只要根还在，照样往上长。”

内容提要/OVERVIEW

- 文章信息 -

本文为e-works首席记者王阳对青翼创始人朱彩华的专访。

采访青翼创始人朱彩华的下午，台风“竹节草”正裹挟风雨抽打着上海浦东软件园5号楼的玻璃幕墙。这场与“风暴”狭路相逢的采访，从一开始就带着隐喻的意味。

上海青翼工业软件有限公司（UDS）的前身可以追溯到1995年，今年，正值朱彩华带领UDS投身工业软件领域三十周年。

三十年风雨，从“借船出海”到“造船远航”，朱彩华始终攥着“长期主义”这把钥匙。前三分之二时间贴着行业土壤吸收养分，在国际工业软件生态里摸清脉络，为近三千家大型制造企业解决工业软件应用痛点；近十年积蓄力量，将满足客户个性化需求的开发经验酿成自主研发的“酵母”。

e-works记者采访青翼工业软件董事长朱彩华

共同探讨国产工业软件的发展现状、挑战与未来

Part 01

30年厚积薄发

以CAM为新起点的二次出发

青翼工业软件的发展历程，蕴藏着中国工业软件企业的共同记忆。30年前，工业软件市场还是国际厂商的主场。

公司成立之初，由于公司规模和各项投入有限，朱彩华和他的团队只能针对细分市场的需求，做些中小规模的软件项目。从最初基于国际工业软件的本土化服务，到逐步积累近三千家大型制造企业的服务经验，最终成长为具备核心竞争力的本土工业软件佼佼者。在朱彩华看来，这三十年的沉淀，既是对行业需求的深刻洞察，更是为自主研发积蓄力量的"厚积"过程。

面对中国制造业对自主工业软件的巨大刚性需求，朱彩华有着清醒的认知：国产替代绝非简单的"口号式替换"，而必须建立在高水平、体系化、行业化和生态化的可持续基础上。为此，青翼逐步构建起覆盖智慧研发-智能制造系列的产品矩阵，而青翼CAM的推出，是这一矩阵成型的关键标志，也成为企业"二次出发"的新起点。

青翼智能创新-智能制造平台架构图

在国产工业软件的讨论语境中，CAM常常因身处加工终端设备的"幕后"位置，被CAD/CAE等前端设计仿真软件的光环所掩盖，但其在工业制造的工艺链中实则占据着核心地位，堪称工艺链上的璀璨明珠。CAM软件是连接虚拟设计与物理制造的关键桥梁，更是实现高效、精准加工的核心工具。长久以来，这一领域一直被国外软件所垄断，95%以上的市场份额被国际厂商占据，国产CAM软件的突围之路充满挑战。

更值得注意的是，真正的独立CAM软件与CAD内嵌的CAM插件软件有着本质区别：前者作为"工艺驱动型加工"的核心工具，具备强大的路径策略规划、多轴加工支持以及后处理能力，堪称工艺工程师的"生产利器"；而后者主要是"设计驱动型加工"的延伸，更多的侧重于为设计师提供"加工预览"功能。这种差异，让青翼看到了专注于独立CAM研发的战略价值。

选择CAM作为自主研发的突破口，还源自青翼基于现实情况的审慎研判与理性权衡。华中科技大学国家数控系统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研究员李振瀚博士有着二十余年CAD/CAM/CNC算法研究及软件研发经验，与朱彩华有着多年的亦师亦友的往来。他曾特别告知：研发一款商业化的3D CAD软件至少需要1500-2500人年的专业持续投入，相较之下，CAM软件约500人年的起始研发门槛更适合青翼这样有稳定收入的民营企业，特别是青翼在经历了两轮主流商业资本和国资科创基金的融资支持之后。

更重要的是，中国作为制造大国，CAM应用场景极为丰富。朱彩华的判断是："若整体对标国际高端主流软件的功能，整个研发过程至少需要5-8年，但聚焦CAM赛道细分应用领域，特别是在AI技术的加持下，譬如在工艺智能体这个环节，青翼有望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向前。"

青翼CAM的产品开发规划和技术路径的选择折射出务实的创新哲学。对于通用CAM软件动辄包含数以百计的软件应用模块这样的复杂开发场景，青翼CAM的开发采取了“整体对标-局部定制-AI创新”的实用主义发展策略：

60%-70%的CAM核心基础功能直接对标国际标杆软件，聚焦架构先进可靠，顶层设计满足大型通用目标，核心基础模块基于模块化架构进行系统化开发，确保功能的高成熟度与稳定性，同时实现与国际标准的全面接轨，确保既有CAM用户替代迁移的成本最低。也为用户提供卓越的编程体验。20%左右的CAM高级功能，先以场景化定制开发为主，满足国内智能制造场景的特殊需求（如定制五轴）；后续小步快走，逐步推进行业应用模块增加和功能持续深化。剩余10%则聚焦智能工艺等前沿领域，形成市场能力的差异化优势。这种策略使青翼CAM软件在发布两年内，得以进入沈阳富创等头部制造企业的采购清单，实现了从技术研发到生产线实际应用的跨越。

“自主研发工具类工业软件的历程太艰辛了”，朱彩华回忆道，2021年当青翼将自己的公司总部和研发中心迁至上海张江，正式启动CAM软件大规模研发后，转型的阵痛随之而来，并且没有预期地逐年加强。特别是2023年，青翼团队同时面临三大考验：脱钩合作业务后的收入下挫和部分客户关联断档、核心研发人员被大厂及同行高薪挖角的人才危机、商业资本对于工业软件融资意愿的剧变导致再融资的困难。但团队坚信"有了自己的核心基础工具软件，企业的发展价值完全不同"，这份信念支撑他们走过了CAM研发持续4年大投入的最艰难时光。

截至目前，青翼CAM已迭代至第二个版本，这是一个里程碑式满足商业应用的成熟版本，软件功能已经可以覆盖80%的数控加工编程常规业务需求，并开始进入航空航天等高端领域的用户测试名单。其关键特性集中体现在：提供从2轴至3轴以及五轴定向加工的全面加工策略，针对典型场景优化参数，支持多种几何元素驱动的编程方式，确保编程的灵活性和适应性；同时推出行业定制策略以显著提升效率并降低成本。动态过程模型实时更新，优化残料加工效率；智能工艺功能涵盖工艺知识沉淀与相似零件工艺复用等，同时通过刀具动态碰撞检查保障加工安全；独创混合特征识别算法结合 AI 技术实现 “一键智造”；搭配云平台和可视化轻量化技术，实现数据共享、远程协作及现场便捷访问，提升团队协作效率与生产灵活性。

三十年厚积，一朝薄发。以CAM为新起点，青翼正以更体系化的产品矩阵、更贴近行业的解决方案，开启自主工业软件的"二次出发"。

Part 02

布局PLM赛道

大型工业软件的淬炼之道

朱彩华告诉记者，真正意义上的高水平工业软件，其复杂性往往体现在生态层面的协同，这确实是一项颇具挑战的工作。

以CAD/CAM在“某”链企业的应用为例，如果要替换成其他CAD软件，即便CAD功能本身已较为成熟，仍会面临数据转换、业务流程衔接、跨企业质量认证等问题——由于上下游的协同需求往往难以完全贯通，全面替换的推进就会遇到阻力。

从这个角度看，如果能在CAD/CAM基础上，逐步拓展至PDM/PLM领域，构建起完整的产品生命周期管理能力，将有助于实现更深入的生态化发展，甚至可能探索出更具突破性的发展路径。

青翼之所以坚持自研PLM，正是基于这样的行业认知。

但又不仅仅如此。过去三十年，青翼服务了近3000家大型制造企业，尤其对复杂装备制造企业的产品全生命周期管理形成了深刻理解。在此基础上，从工具软件（CAD/CAM）向管理系统（PLM）领域延伸，自然成了青翼的顺理成章之举。

这一点可从两方面得到印证：一是，在青翼推出的首版次PLM系统中，已经涵盖需求管理、配置报价管理（CPQ）等业务端管理功能。其中，需求管理的核心是将个性化表达的客户需求转化为可执行的产品规格，并全程跟踪需求的实现与变更；而报价管理的核心是基于产品数据快速生成符合客户需求的个性化报价，二者均突破了传统PLM“单纯数据管理”的范畴，进入“业务流程驱动”和“跨领域协同”的层面。二是，青翼PLM推出之初提供了流程行业解决方案，此前也曾服务过P&G、联合利华等跨国企业。正如笔者在《从离散到泛流程行业，PLM价值持续扩展》一文中所述，PLM作为支撑企业研发创新的战略性业务手段，对离散行业和流程行业来说同样至关重要。

无论是提供智能化需求管理、配置报价管理等PLM高阶功能，还是将PLM的价值从离散行业拓展至泛流程行业，均需要长期深耕PLM领域，通过对客户需求的深刻理解逐步淬炼而成。

朱彩华强调，青翼PLM的定位是"制造业智慧型产品工程管理平台"，并非简单复刻传统PLM的"数据管理+流程管理"模式，而是通过内置专利知识引擎，实现从产品策划到制造交付的全流程知识驱动。其核心差异在于：将服务于近3000家客户的行业实践沉淀为可复用的知识模块，支持产品策划、设计、验证、交付等产品工程全场景中的智能化决策。

Part 03

借AI之势

与国际同行站在同一起跑线

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其在工业软件领域的应用也日益广泛。朱彩华认为：“AI为工业软件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机遇。例如在机加工艺智能体等环节，青翼已经与国际同行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朱彩华进一步解释：“中国拥有丰富的制造业应用场景和海量的工艺数据，这是我们在AI应用方面的优势。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数据，开发出更适合中国企业的智能体，为智能制造赋能。”譬如在智能加工领域，中国制造业的体系化规模庞大，应用样本极其丰富，这为青翼在该领域的AI研发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目前，青翼在AI技术的研发上已经取得了一定的突破，其CAM与PLM软件均展现出鲜明的智能化特征。

在CAM领域，青翼借助AI技术革新了数控编程范式，打造了以工程语言为核心的工艺智能体集群。这些智能体涵盖二维图纸识别、三维模型相似性检索、CAM辅助驾驶（Co-Pilot）等先进功能，还能够深度挖掘工艺知识、优化工艺流程并进行知识管理。它们能够精准地完成制造业数据的多模态对齐、工艺参数的精确推理以及工艺经验的融合，从而实现高效的知识复用与持续优化。此外，青翼提供的工艺垂类小模型支持本地化部署，并且能够助力客户自主训练模型，从而推动企业从传统的“经验驱动”模式向“AI 数据驱动”模式的转型。

按照青翼AI+制造的愿景规划，这一进程将分三步推进：当前处于CAM辅助驾驶阶段，通过客户自建模型与青翼智能体组件的紧密结合，为用户提供强大的技术支持。未来将迈向全自动驾驶阶段，借助自研MAAP平台实现模型的产品化。最终目标是构建机械加工空间智能与物理AI系统，实现对机械加工物理世界的闭环智控。

在PLM领域，青翼将产品生命周期管理延伸至销售端，构建了从商机到交付的全过程协同能力，同时将AI智慧应用深度融入流程，通过优化业务链路、重构用户工作场景，助力企业将知识资产高效转化为生产力与竞争力。

朱彩华强调，AI时代下，掌握AI应用能力已成为工业软件企业参与市场竞争的基础要求，青翼PLM正朝着全面AI化方向发展，致力于成为融合知识管理与智能应用的企业级平台，通过广泛协同与智慧赋能为企业竞争提供支撑。

尽管AI技术为工业软件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但朱彩华也提醒行业要避免盲目跟风。他说：“如2020前后的工业软件投资热，AI投资似乎也已经有了泡沫化的迹象，我们要保持谨慎的态度，脚踏实地地研发。要确保AI技术在我们的软件中能够切实提高生产和管理效率，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噱头。”

Part 04

未来图景

长期主义下的"突围方向"

站在2025年的时间节点回望，国产工业软件的发展已超越单纯的"替代"阶段，进入"创新引领"的关键期。青翼工业软件的发展历程，恰为我们勾勒出一幅基于长期主义的发展图景。

可以说，青翼这种“工具软件+管理平台”的双轮布局，印证了其战略选择的合理性——在核心框架自主可控的前提下，吸纳成熟商业化组件，既保证了软件的技术水准，又避免了“闭门造车”的低效。正如朱彩华所言：“国产替代不是要做‘纯自主’的孤勇者，而是要在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同时，用成熟可控组件撑起高端应用需求。”

在错综复杂的工业软件生态中，青翼展现出清醒的定位认知。例如，青翼CAM目前采用了Parasolid几何内核，同时布局与国产自主内核企业展开战略合作，为其几何内核迭代提供应用反馈。这种“当前借力+布局未来”的双轨策略，既保障了CAM产品的高水平和成熟度，也为国产基础组件合作预留了成长空间。

与此同时，青翼正联合国内机床厂商、刀具企业构建“机床-软件-工艺”协同体系，通过联合认证、数据互通等方式推动生态化发展。朱彩华表示：“我们会不断对标国际先进的大型CAM软件技术，逐步落实整体规划，同时发挥本土优势，深入行业应用场景。”

在PLM领域，青翼同样延续着差异化路径。其优势源于对高端用户需求的深刻理解与多年项目积累——青翼PLM能提供从需求到交付维护的全流程产品工程管理解决方案。例如，系统中的报价管理、配置管理和需求管理等功能，可帮助企业快速解读客户需求、输出准确的报价、配置以及设计方案，有效提升市场竞争力。朱彩华介绍，未来青翼PLM将继续深化智慧型、行业化和场景化特点：“我们还会不断拓展AI应用场景，增强知识管理能力，契合不同行业场景，为客户提供更优化高效的解决方案。”

更值得关注的是，青翼PLM与CAM形成的协同效应——PLM中的工艺知识可直接驱动CAM的编程参数，实现“设计-工艺-加工”的数据闭环，这种一体化能力是单一PLM或CAM厂商难以复制的。

当然，国产工业软件的市场拓展仍面临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局面。朱彩华表示，青翼将通过高质量的产品和解决方案满足大型央国企的国产替代需求，同时持续提升软件质量与性能、降低成本，以增强在商业化市场的竞争力。

随着资本退潮，行业整合正加速推进。2020年前后，工业软件赛道一度融资火热，但过去一年资本热度明显降温。在朱彩华看来，这恰恰是行业走向理性的好事：“热钱退去后，机会会留给真正坚持长期主义的企业。”

Part 05

后记

采访结束，台风“竹节草”的威力已明显减弱，窗外的风雨声渐渐收了势。我站在青翼张江研发中心的展厅里，浏览着陈列的公司发展历程、软件著作权登记证书、青翼CAM/PLM架构图、服务品牌展示……忽然意识到，这里的每一块屏幕、每一份架构图，都是中国工业软件产业的一个个生动切片。

在工业软件这个需要"十年磨一剑"甚至“数十年磨一剑”的领域，没有捷径可走，唯有以长期主义的定力，在技术研发中深耕，在生态合作中共赢，在行业理解中沉淀。青翼CAM与PLM的迭代进化，正是这种定力的最佳佐证：它们不仅是代码与算法的集合，更是中国制造经验的数字化结晶。

风雨过后，朱彩华那句“用长线心态经营”的期许，突然有了最鲜活的注脚。中国的市场这么大，容得下每一个踏实做事的企业；中国的制造业够坚韧，撑得起每一次技术的突围。这场工业软件的马拉松，从来不是某一家企业的独舞，而是一群人的接力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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