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观点｜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王国豫：AI要具有“良心”

人是否可以通过

数字形象保持永生？

在海德格尔关于“向死而生”的观点中，他强调死亡并非一个终点事件，而是贯穿我们生命始终的根本可能性。人类只有通过死亡才能摆脱日常的沉沦，回归本真的生活方式。通俗一点讲，生命的完整性不仅仅包含“生”，其实也包含了“死”。

所以我不知道“数字永生”这个概念本身是不是有问题，这里面涉及太多深层次的问题。比方说通过数字技术获得永生的那个“生命”和我现在的生命本体，到底哪个才算真实的生命？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再比如说，如果数字技术真的能够复活我的母亲，那么这位数字化的母亲能否被视为真实的存在？

这关乎人的本质问题——究竟是肉体的存在，还是精神的存在？在当今数字化的语境下，这种存在还关系到人的“同一性”。因此我认为，这个问题背后还有一系列需要更深入讨论的哲学难题。

应对“AI成瘾”，

“数字健康”需全民共建

我认为成瘾本身有很多根源。从个人角度来看，可能涉及个人的性格倾向，有些人可能也有自制力不足的问题。但正如你刚才所说，现在手机上有很多吸引人的故事和视频。观看这些小视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焦虑、放松心情甚至逃避现实。这也是事实。

但是为什么人们会如此焦虑以至于需要在虚拟世界寻找寄托？这可能还是要从多方面寻找原因，包括社会原因和技术原因。比如孤独、生活压力大，成人社会的信任缺失和无安全感等都可能引发人们在虚拟世界寄托情感。另一方面，技术本身在设计上的诱导，包括拟人化的情感交互，给人一种虚幻的共鸣，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情感投射。这也与所谓的“注意力经济”或“眼球经济”有关。平台可以通过视频吸引你的注意力，观察你在某个画面上停留的时间，了解到你对什么感兴趣，然后想方设法地把这些内容推送给你、投喂给你。而被投喂的人本身还不知道这是一种营销方式。

因此，我认为我们现在需要真正地从结构上分析人工智能为什么会让人上瘾。除了个人原因之外，这里面还有家庭的原因、社会的原因、教育的原因，以及企业的原因。我们整个社会需要进行反思，政府也需要通过立法来加以规范。

对于“AI操纵”问题，

算法只是表象

我记得有一篇文章叫《骑手，困在系统里》。这篇文章的标题似乎给人一种印象，即骑手的遭遇是算法导致的。这些骑手不顾一切地赶时间，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有时候甚至会带来很多交通风险，都是因为算法技术造成的。我认为这种标题本身具有极大的误导性。这种情况背后的成因并非仅仅是算法，而是平台和资本家在追逐利润，利用算法作为中介，逼迫骑手不断压缩时间。如果没有资本在背后的操纵，单靠算法是不会造成这种结果的，况且算法本身仍然由人控制。所以我觉得从这一点上就不能把操纵问题完全归于算法。

当然，从技术层面来讲，对齐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我们现在强调“技术向善”，要对人工智能进行治理。从治理这个层面来看，例如刚刚讲到的平台，也就是 AI 系统的设计者、算法工程师，包括整个平台的运行和设计，都需要接受伦理教育，在算法设计等过程中不要过分违背伦理。

因此，一方面，我们需要尽可能引导人工智能向符合人类福祉的方向发展；另一方面，在目前这样一个人工智能还没有“良心”的阶段，我们不能完全将自主权交给人工智能，这是不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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