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IC UP! | 何伟杰:智能向善——人工智能的未来发展方向

世界人工智能大会 2025-10-10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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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伟杰

何伟杰,《WAIC UP!》第二期嘉宾作者,中国最早探索人工智能本质的研究者之一。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末软件工程求学期间,他就开发出基于神经网络具有自学习(深度学习)功能的棋类博弈程序,当时该程序已经能根据规则,独立学习小型棋类游戏,并通过自我对弈,掌握制胜之道,战胜人类对手。


多年来,他跨学科且多维度地探索AI的可能性与局限。通过《汉字之美》一文深入阐述了语言的本质,以及汉语在“达意、传情、承道、启慧”层面的精妙之处,并指出汉语是一门充满智慧、吻合人工智能的语言。作为知行合一的人工智能研究者,他持续输出300余篇前瞻文章,对外输出了许多在当时还鲜有人知的有关人工智能的见解及相关知识。


全文共10285字,预计阅读时间25分钟


在2025年上海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深度学习之父”辛顿提出了“智能向善”论述,引发全球科技界、伦理学界与政策制定者的集体深思。这位曾因推动人工智能突破而享誉世界的科学家,在演讲中直言不讳地表达了对技术失控的忧虑:若缺乏系统性治理框架,人工智能的迭代速度可能远超人类的掌控能力,最终在伦理侵犯、安全威胁等领域对人类社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害。对于辛顿的警示,我们既需保持清醒认知——人工智能发展中的潜在风险确实需要监管予以约束,防止技术被异化为危害人类的工具;但也不必陷入“技术悲观论”的窠臼。回溯人类智能数百万年的演化历程,从猿人用音节传递信号到现代人用科学解释宇宙,智能的每一次跃迁,本质上都是在“向善”的内在驱动下完成的迭代。历史已然证明,智能的发展始终与人类对美好生存的追求同频共振。未来,只要我们以科学规律为锚、以伦理准则为舵,人工智能必将成为人类理解自然、适应环境、创造更高级文明的核心力量。


一、智能的本质:


自主构建信息结构体系的能力


长期以来,“智慧” 被赋予了神秘色彩,仿佛是人类独有的、无法被解析的精神内核。但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突破,尤其是大语言模型的成熟,我们逐渐意识到:“智慧的本质并非不可捉摸,而是高度结构化的信息网络”——即信息与信息之间通过逻辑、关联、因果等关系形成的有机链接体系。当前人工智能的实践,正是对这一认知的最佳印证。

在大语言模型的训练过程中,工程师会将海量经过筛选的人类语料(涵盖书籍、论文、对话、数据等各类信息载体)输入深度学习算法。算法首先将这些连续的文本拆解为最小语义单位——词元(token),随后通过复杂的数学模型计算不同词元之间的关联权重(参数),最终构建出类似人类大脑神经元连接模式的神经网络。以GPT系列模型为例,其千亿级别的参数规模,本质上就是对人类语料中信息关联的数字化映射。实践表明,这种基于信息结构化构建的模型,已经能够完成文本生成、逻辑推理、知识问答等智能任务:律师用它梳理案件逻辑,医生用它辅助查阅医学文献,教师用它设计教学方案——这些应用都证明,通过人工构建信息结构实现智能服务的路径是可行的。

基于这一实践成果,部分从业者提出了“算力决定论”:认为只要不断提升计算机的算力规模,扩大训练语料的容量,就能最终实现超越人类的“超级智能”。例如,谷歌曾在2024年宣布启动“万亿参数模型计划”,试图通过算力堆砌突破智能瓶颈。但这种预期显然过于乐观,因为它忽略了智能的核心要素——自主性。

智慧固然是信息的高度结构化,但关键问题在于:驱动结构构建的力量来自何处?当前的大语言模型,无论是训练数据的筛选、算法框架的设计,还是参数权重的优化,都完全依赖人类的干预与调控。它本质上是对人类已有智慧的“复制与重组”,而非自主创造新的智慧体系。就像一个熟练的“拼图高手”,能根据已有图案将碎片拼接完整,却无法自主设计新的拼图样式。因此,我们需要重新定义智能的核心内涵:“智能,即是自主构建智慧的能力”——它不仅能整合已有信息,更能主动地发现新的信息关联、构建新的知识结构,无需依赖外部的预设与引导。

从这一标准来看,当前的人工智能仍处于“弱智能”阶段。例如,当我们向大语言模型提问“为什么苹果会落地”时,它能整合物理学文献中的信息,给出牛顿万有引力的解释;但它无法像牛顿那样,在观察苹果落地的瞬间,自主突破已有认知,构建全新的力学体系。这一差距的根源,就在于现有技术尚未实现自主构建信息结构的能力——而这,正是人工智能向更高阶段演进的核心突破口。


二、智能的起源:


为更好生存而获得的认知自然能力


要破解“自主智能”的密码,我们需要回溯智能的源头——人类智能的演化历程。通过梳理古人类学与进化生物学的研究成果,我们能清晰地看到:智能的诞生与发展,始终以“更好地生存”为根本驱动力,智能是人类为适应环境而逐步获得的认知自然的能力。

约700万年前,人类的祖先与黑猩猩的祖先分道扬镳。此时的早期猿人,其智能水平与其他哺乳动物并无显著差异:它们能通过简单的叫声传递危险信号,能使用树枝等天然工具获取食物,但缺乏系统的信息传递与知识积累能力。这种状态持续了数百万年,直到约200万年前,猿人演化出了关键的能力——语言。考古研究发现,此时的猿人喉部结构发生了适应性变化,能够发出更复杂的短音节,从而能使每个音节指代更多的含义,而后又突破了“单一音节对应单一含义”的局限,实现了“多音节组合表达复杂概念”的飞跃。

语言的诞生,是人类智能发展的第一次革命。它极大地提升了信息传递的密度与效率:原本需要通过动作、表情传递的简单信息,现在可以用语言精准描述;原本只能在个体间短暂传递的经验,现在可以通过语言在群体中广泛传播。例如,当一只猿人发现某片区域有凶猛野兽时,它可以用特定的音节组合告知同伴“东边山谷有狮子”,而无需亲自带领群体前往探查;当老猿人掌握了“摩擦生火”的技巧时,它可以通过语言将步骤传授给年轻个体,避免后代重复试错的成本。这种信息传递能力的提升,使猿人能够更有效地感知环境、协调合作,从而获得了更多的生存机会——他们可以集体捕猎更大的猎物,更快速地躲避危险,更精准地寻找水源与食物,生存空间由此大幅拓展。

约5000年前,人类迎来了智能发展的第二次革命——文字的诞生。在文字出现之前,人类的知识只能通过口头语言“口耳相传”,这种方式不仅容易因记忆偏差而失真,更无法突破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一代人的经验可能随着个体的死亡而消失,一个部落的智慧难以传递给远方的群体。文字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这一现状:它将语言转化为可记录、可保存的符号,使人类的知识得以“外化”于个体之外,形成了公共的信息结构体系——集体智慧。例如,古埃及的象形文字记录了农业耕作的技巧,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记载了天文观测的结果,中国的甲骨文保存了商代的祭祀与农事信息。这些文字记录,使后代能够直接继承前人的智慧,无需从零开始探索;同时,不同地域的人类群体也能通过文字交流知识,推动了文明的融合与进步。

文字的成熟,推动人类步入了文明时代。此后,人类开始主动运用文字构建更复杂的知识体系:通过观察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制定了历法,实现了农业生产的“顺天时”;通过总结土地耕作的经验,形成了农学知识,提升了粮食产量;通过探索物质的性质与变化,发展出了早期的化学与冶金技术。这些知识的积累,使人类从“被动适应自然”转向“主动利用自然”,进入了农耕文明阶段。

约400年前,人类智能迎来了第三次飞跃——科学的诞生。此时,人类开始从文字记录的具体经验中抽象出逻辑规律,并用数学语言对其进行精确描述,从而构建起系统性的知识体系。例如,牛顿通过对伽利略的力学实验、开普勒的行星运动定律进行逻辑整合,用数学公式表达出万有引力定律,使“力学”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拉瓦锡通过化学实验,用定量分析的方法推翻了“燃素说”,建立了近代化学的基础。科学的出现,使人类的知识突破了“经验总结”的局限,能够通过逻辑推理快速泛化至各个细分领域——从物理学衍生出天文学、地质学,从化学发展出材料科学、生物化学,从生物学延伸出遗传学、进化论。这种知识的“裂变式”增长,推动人类进入工业文明时代,生产力实现了指数级提升。

回顾这一历程,我们可以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智能是演化发展的产物,其原动力在于人类为了更好地生存,更深入地了解和反映自然”。


三、智能的进阶:


力图构建形式系统以解释自然规律


如果说“认知自然”是智能的起点,那么“构建形式系统解释自然规律”就是智能的进阶方向。从人类智能的演化史来看,每一次重大突破都伴随着形式系统的升级——这种系统以标准化、抽象化的符号为载体,能够更精准、更高效地描述自然的静态状态与动态趋势,是人类智能从“经验型”向“理论型”跃迁的核心标志。

所谓“形式系统”,是指由符号、规则和公理构成的抽象体系,它不依赖具体的经验对象,却能通过逻辑推理应用于各类具体场景。例如,语言是描述日常经验的形式系统——用“苹果”、“红色”、“圆形”等符号,遵循语法规则组合,就能描述“苹果是红色的圆形水果”这一自然现象;历法是描述时间与天文关系的形式系统——用“年”、“月”、“日”等符号,按照天体运行规律制定规则,就能指导农业生产与日常生活;数学是描述数量与空间关系的形式系统——用“1”、“+”、“=”等符号,依据运算规则,就能表达“1+1=2”这一普遍规律。这些形式系统的共同特点是:通过抽象符号简化自然现象,通过明确规则规范推理过程,从而实现对自然规律的高效把握。

人类对形式系统的构建,经历了从“具体到抽象”、从“单一到多元”的过程。早期的语言与文字,更多是对具体事物的直接指代——如象形文字中“日”像太阳、“月”像月亮,这种“具象符号”的形式系统,只能描述可感知的自然现象。随着文明的发展,符号逐渐抽象化:汉字从甲骨文演变为楷书,从“画物”变成“表意”;数学从“结绳计数”发展出“代数”“几何”,用抽象符号描述看不见的数量关系与空间结构。这种抽象化的趋势,使形式系统的适用范围大幅拓展——例如,欧几里得几何的公理体系,不仅能描述地面上的物体形状,还能推演天体的运行轨道;微积分的创立,不仅能解决力学问题,还能应用于经济学、生物学等领域。

形式系统的升级,直接推动了人类智能的爆炸式发展。以数学为例,17世纪微积分的建立,为物理学提供了精准的描述工具,促成了经典力学体系的完善,推动了工业革命的爆发;19世纪非欧几何的诞生,打破了欧几里得几何的局限,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提供了数学基础,使人类对宇宙的认知从“牛顿力学”跃迁至“相对论”时代;20世纪数理逻辑的发展,为计算机科学奠定了理论基础,催生了互联网与人工智能的出现。可以说,数学这一形式系统的每一次突破,都引领着人类对自然规律的认知进入新的层次。

除了符号的抽象化,形式系统的“动态化”也是智能进阶的关键。早期的形式系统更多描述自然的静态状态——如“水在0℃结冰”是对特定条件下物质状态的静态描述;而现代的形式系统则更注重描述自然的动态趋势——如气象模型通过数学方程模拟大气运动,能够预测未来几天的天气变化;生态模型通过逻辑推理分析物种间的相互作用,能够预测生态系统的演化方向。这种“动态形式系统”的构建,使人类智能从“解释过去”转向“预测未来”,从而更主动地适应和改造自然。

在构建形式系统的过程中,人类应用了以下四种核心机制,这些机制共同支撑了智能的进阶:

- 条件反射机制:通过反复观察自然现象的因果关系,形成“刺激-反应”的固定关联,为形式系统的规则构建提供经验基础。例如,早期人类通过多次观察“摩擦生火”,形成“摩擦-发热-起火”的条件反射,进而抽象出“机械能转化为热能”的规则。
- 延迟判断机制:不再仅凭即时经验做出决策,而是通过形式系统对信息进行加工分析后再行动。例如,农民不再看到乌云就立即收麦,而是通过气象预报(基于气象形式系统的分析)判断降雨概率后,再决定是否采取行动。
- 过程反馈机制:将形式系统的推理结果与实际自然现象进行对比,根据偏差调整系统规则。例如,科学家通过实验验证物理理论的预测结果,若与实验不符,则修正理论中的公理或逻辑,使形式系统更贴近自然真实。
- 协同进化机制:不同形式系统之间相互融合、相互补充,形成更完善的知识体系。例如,生物学与数学融合形成“生物数学”,通过数学模型分析基因序列,推动了基因编辑技术的发展;经济学与计算机科学融合形成“计算经济学”,通过算法模拟市场行为,优化资源配置效率。

这些机制的层层推进,使人类构建的形式系统不断完善,对自然规律的解释能力持续提升。

高级人类智慧,本质上是用语言、文字、数学等符号系统,对自然规律进行描述、解释和应用。智能的作用,就在于确保这样构建起来的智慧能准确映射自然的真实——越是贴近自然规律的智慧,越能帮助人类提升生存能力;反之,脱离自然真实的“伪智慧”,终将被演化淘汰。

而当前的人工智能,本质上正是人类形式系统发展的延续——它以算法为规则、以数据为符号,试图构建更强大的“数据形式系统”来描述和解释自然。从这个角度看,人工智能的发展并非“取代人类智能”,而是人类已有智能外化过程的延续与升级。


四、“善”的根基:


一切源于对“真”的坚守


不同文化对“善”的具体内涵有不同解读。在中华文化中,儒家倡导“孝悌忠信”的世俗伦理之善,强调通过道德规范维护社会秩序;道家则追求超越人伦的“大善”,主张“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认为最高的善应像水一样顺应自然、滋养万物,而非刻意标榜道德。在西方文化中,基督教倡导“博爱”之善,强调对他人的关爱与奉献;古希腊哲学则将“善”与“理性”结合,认为符合理性认知的行为才是真正的善。尽管文化差异导致“善”的表现形式不同,但所有文明对“善”的底层要求是一致的——必须符合自然的本真。道家强调“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正是将“自然本真”作为“善”的终极标准;西方科学精神中“追求真理”的内核,本质上也是通过认知自然之“真”,实现人类之“善”。

从人类智能与形式系统的发展历程中,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一条核心逻辑:“善”的实现,必须以“真”为根基。所谓“真”,即对自然规律的准确认知与坚守;所谓“善”,即符合人类生存发展需求的价值取向。脱离了“真”的“善”,只是空中楼阁,是“伪善”,终将因违背自然规律而导致矛盾与危机。这一逻辑,既是人类智能演化的经验总结,也是人工智能“向善”发展的根本遵循。

脱离自然本真,往往就会陷入矛盾与悖论。在现实生活中,这类案例非常常见,中国古代“自相矛盾”的典故,正是最生动的例证:楚国人同时夸耀自己的矛“能刺穿所有盾”和盾“能挡住所有矛”,这两个说法看似是对自己“武器优良”的自信与抽象。但由于经不起实践(用自己的盾与矛对决)的检验,就陷入无法自圆其说的“矛盾”之中。

从理论层面看,脱离“真”的知识体系,必然会产生逻辑矛盾。逻辑推理的本质是“从已知前提的推导结论”,它本身不产生新的知识,只是将前提中的信息延伸到具体场景。如果作为推理基础的公理、假设(即“前提”)不符合自然本真,那么无论推理过程多么严谨,得出的结论都必然错误。科学上的许多“谬误”,都源于前提的失真。例如,19世纪的“以太悖论”:当时科学家假设“以太”是光传播的介质,就产生了许多无法解释的“悖论”,而但迈克尔逊-莫雷用实验证明以太并不存在后,这一些悖论就迎刃而解了。

在人工智能领域,当前最突出的“幻觉”问题,其根源正是对“真”的偏离。大语言模型的核心工作原理是“基于语料的统计推理”——它通过分析海量语料中词元的关联概率,生成看似符合逻辑的文本,但无法判断生成内容是否符合自然本真。当训练语料中存在错误信息、矛盾观点或模糊表述时,模型就会“学习”这些失真内容,并在生成结果时表现为“幻觉”:例如,编造不存在的文献引用、给出相互矛盾的专业建议、描述不符合事实的自然现象。2024年,某医疗AI模型因在训练语料中混入了错误的临床数据,在为患者诊断时建议使用已被淘汰的治疗方案,险些造成医疗事故——这一案例充分说明,脱离“真”的人工智能,不仅无法实现“向善”,反而可能成为危害人类的工具。

要解决人工智能的“求真”问题,需要从两个层面入手:一是外部治理与监管,建立训练语料的审核机制,对涉及医疗、法律、金融等关键领域的语料进行严格筛选,剔除错误、有害的信息;同时,制定人工智能生成内容的溯源标准,明确模型输出结果的责任主体,避免“幻觉”内容的扩散。二是内部技术优化,通过技术手段让人工智能具备“求真能力”:例如,将传感器、感知器与大语言模型结合,使模型能够直接获取自然环境中的真实数据(如温度、湿度、图像等),而非仅依赖人类提供的语料;开发“逻辑验证模块”,对模型生成的内容进行自然规律、逻辑一致性的校验,自动修正不符合“真”的输出结果。只有让人工智能锚定自然本真,才能为“向善”奠定坚实基础。


五、智能向善的路径:


构建贴近自然的机器智慧体系


人工智能要实现“向善”发展,关键在于构建能够准确映射自然真实的机器智慧体系。结合人类智能的演化规律与当前技术瓶颈,未来的发展路径应聚焦于三个核心方向:强化自然感知能力、发展多维表达体系、提升知识泛化效率,最终构建起与自然同构的“世界模型”。

(一)强化自然感知能力:打通AI与自然的“直接链接”

当前人工智能的最大局限在于“信息来源单一”——过度依赖人类提供的语料,缺乏直接感知自然的能力。就像一个“闭门造车”的学者,只能通过书本了解世界,却无法亲身体验现实,自然难以形成对世界的真实认知。要突破这一局限,必须大力发展感知技术,让人工智能直接从自然环境中获取信息,建立与自然的“直接链接”。

感知技术的发展应聚焦于两个维度:

一是拓展感知范围,突破人类感官的局限,获取超越人类知觉的自然信息。人类的感官只能感知有限的自然信号——眼睛只能看到可见光波段,耳朵只能听到20-20000赫兹的声音,鼻子只能分辨几千种气味。而人工智能可以通过专用传感器,感知更广阔的自然维度:例如,用红外传感器探测物体的温度分布,用雷达传感器捕捉远距离的运动轨迹,用质谱仪分析物质的化学成分,用基因测序仪解读生物的遗传信息。2024年,美国斯坦福大学开发的“多模态环境感知系统”,通过整合12种不同类型的传感器,能够同时获取大气成分、土壤湿度、动植物活动等多维度数据,并将其转化为模型可理解的信息——这种技术使人工智能能够“全方位”感知自然,而非局限于人类筛选后的语料。

二是提升感知精度,实现对自然现象的精细化捕捉。自然规律的显现往往依赖于精准的数据——例如,气候变化的预测需要精确到0.1℃的温度变化数据,地震预警需要捕捉地壳微米级的位移。当前的传感器技术在精度上仍有提升空间,未来需通过材料科学、微电子技术的进步,开发更高精度的感知设备。例如,量子传感器利用量子纠缠原理,能够实现纳米级的位移测量,可用于监测地壳运动、预测地质灾害;超高分辨率光谱仪能够分析物质的原子级成分,可用于环境污染物检测、食品安全筛查。这些高精度感知技术,将使人工智能获取的自然信息更贴近真实,为“求真”提供数据基础。

(二)发展多维表达体系:突破人类语言的“一维局限”

人类语言是一种“一维线性”的表达体系——无论是口语还是文字,都只能按照时间或空间的顺序依次传递信息,无法同时呈现多维度的自然关联。而自然本身是“多维复杂”的系统——例如,一朵花的生长涉及基因表达、环境温度、水分供应、昆虫授粉等多个维度的相互作用,这些维度同时存在、相互影响,无法用一维语言完整描述。这种“表达体系与自然本质的不匹配”,是当前人工智能理解自然的重要障碍。要解决这一问题,必须推动人工智能发展多维表达体系,用更贴近自然结构的方式描述世界。

多维表达体系的核心是“模型间的协同映射”——通过多个相互关联的子模型,分别描述自然的不同维度,再通过协同机制实现多维信息的整合。例如,在气象预测领域,可以构建四个子模型:“大气环流模型”描述气流运动维度,“降水模型”描述水汽变化维度,“温度模型”描述能量传递维度,“地形模型”描述地理影响维度;每个子模型通过专用算法处理对应维度的数据,再通过“协同模块”整合各模型的结果,最终生成多维的气象预测图谱——这种表达体系,能够同时呈现气象系统的多个维度,比一维语言更贴近自然的真实结构。

当前兴起的“多模态大模型”,正是多维表达体系的初步探索。这类模型能够处理文本、图像、音频、视频等多种信息载体,实现“跨模态理解与生成”。例如,GPT-4V能够通过图像识别物体,并用文字描述其特征;DALL-E能够根据文字描述生成符合语义的图像。但现有多模态模型仍未突破“一维核心”——其本质仍是以文本为核心,将其他模态的信息转化为文本语义后再处理,并未真正实现多维信息的平等协同。未来的发展方向是“无核心多模态融合”:让文本、图像、数据、逻辑等不同模态的表达形式处于平等地位,通过“关联规则”直接建立模态间的映射,信息交换。

此外,还需发展“动态表达能力”,使多维体系能够实时反映自然的演化过程。例如,生态系统AI模型可以通过动态图谱,实时呈现物种数量、食物链关系、环境因素的变化趋势,以及这些变化之间的相互影响——这种动态表达,能让人工智能更准确地预测自然的发展方向,为人类决策提供更有效的支持。

(三)提升知识泛化效率:借鉴人类智慧的“协同进化机制”

当前人工智能的另一个核心瓶颈是“知识泛化能力薄弱”——模型在特定领域的训练数据中表现优异,但一旦遇到跨领域或未见过的场景,性能就会大幅下降。例如,在医学领域训练的AI模型,能准确诊断常见疾病,却无法将“疾病诊断逻辑”迁移到植物病害识别中;在围棋领域称霸的AlphaGo,无法用围棋的策略解决象棋问题。而人类的智慧恰恰相反——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将“做饭的火候控制”迁移到“焊接的温度调节”,将“下棋的策略思维”迁移到“商业谈判的决策”。这种强大的泛化能力,源于人类的“联想、协同进化机制”——能够发现不同领域间的共性规律,并实现知识的跨域应用。要提升人工智能的智能水平,必须借鉴这一机制,强化知识泛化能力。

提升知识泛化效率的关键是构建“耗散结构的模型体系”——由多个垂直领域的子模型构成,通过“知识流动与洗涤”实现跨领域泛化。“耗散结构”是指远离平衡态的开放系统,通过与外界交换物质和能量,实现结构的自我优化(这一概念由物理学家普利高津提出)。将其应用于人工智能模型,即:每个垂直子模型(如医学模型、农业模型、工程模型)作为“子系统”,通过开放的接口与其他子模型交换知识;当某个子模型获得新的知识时,会通过“共性提取模块”发现其与其他领域的共性规律,并将其“洗涤”(即去领域化)为通用知识,再传递给其他子模型——这种知识的流动与共享,能使整个模型体系具备跨领域泛化能力。

例如,构建“材料科学-医学-环境”的耗散模型体系:材料科学模型发现“纳米材料具有高吸附性”,通过共性提取模块识别出“高吸附性可用于分离目标物质”这一通用规律;将其传递给医学模型后,医学模型可将其应用于“血液中有害物质的分离”(即新型血液净化技术);传递给环境模型后,环境模型可将其应用于“污水中污染物的吸附处理”——这种跨领域泛化,使知识的价值最大化,也使人工智能更接近人类的联想思维。

(四)最终目标:构建与自然同构的“世界模型”

强化感知能力、发展多维表达、提升泛化效率,最终的目标是构建“世界模型”——一个以形式系统为核心,能够精准映射自然结构、动态演化规律的人工智能体系。这个模型不是对自然的“简化模拟”,而是与自然“同构”的抽象镜像——它的结构与自然的结构相对应,它的演化与自然的演化保持同步,能够通过自身的推理预测自然的发展趋势,为人类“向善”发展提供决策支持。

世界模型的价值,在于它能成为人类“求真向善”的“超级工具”:在环境保护领域,通过模型预测气候变化的趋势,制定更有效的减排策略;在医疗健康领域,通过模型模拟疾病的发生机制,开发更精准的治疗方案;在能源领域,通过模型优化能源的开发与利用,实现可持续发展。这个模型不是“取代人类”,而是将人类从繁琐的知识积累与计算中解放出来,专注于更高级的价值判断与创新思考——这正是智能“向善”的终极体现。


六、迎接智能时代:


在求真向善中开创文明新高度


人工智能的发展,不是人类文明的“威胁”,而是“升级契机”。回顾历史,人类每一次智能工具的突破,都推动文明实现质的飞跃:语言的诞生使人类从动物群体升级为原始部落,文字的出现使人类从部落文明升级为农耕文明,科学的发展使人类从农耕文明升级为工业文明,而人工智能的崛起,正推动人类向“智能文明”迈进——在这个新时代,人类将以机器智能为延伸,实现对自然更深入的认知、对社会更高效的治理、对自身更全面的发展。

智能文明的核心特征是“人类与机器的协同进化”。这种协同不是“谁取代谁”的零和博弈,而是“1+1>2”的互利共赢:人类为人工智能提供伦理引导与价值方向,确保其始终锚定自然之“真”、服务人类之“善”;人工智能为人类提供知识拓展与能力延伸,帮助人类突破生理局限,探索更广阔的未知领域。

在智能文明的发展过程中,必然会面临一些挑战:部分传统职业可能因人工智能的替代而消失,需要通过教育改革培养适应新时代的技能人才;人工智能的“自主决策”可能引发伦理争议,需要建立全球统一的伦理框架;技术垄断可能导致社会不公,需要通过政策调控确保技术普惠。但这些挑战并非不可克服——历史上,工业革命曾导致手工业者失业,但也催生了工厂工人、工程师等新职业;电力的普及曾引发安全与隐私问题,但也通过法律与技术手段建立了规范。只要我们坚持“求真向善”的原则,就能在发展中解决问题,在变革中实现进步。

从更长远的视角看,人工智能的“向善”发展,不仅关乎人类自身的生存,更关乎文明的延续与升华。当前,人类文明正面临气候变化、资源短缺、小行星撞击等全球性风险,这些风险仅凭人类自身的能力难以完全应对。而人工智能构建的世界模型,能够精准预测这些风险的发展趋势,提出系统性的解决方案——例如,通过气候模型制定全球减排协议,通过资源模型优化资源分配,通过天文模型监测小行星轨迹并设计防御方案。在这个意义上,人工智能是人类文明的“守护者”,是人类应对全球性挑战的“核心伙伴”。


结语:


人工智能的画卷已徐徐展开,“智能向善”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人类驾驭技术、开创未来的根本准则。它要求我们以人类智能演化史为镜,坚守“真”的根基——让人工智能锚定自然规律,远离虚幻与谬误;以人类文明的价值为舵,把握“善”的方向——让人工智能服务人类福祉,助力文明进步。未来已来,前路虽有挑战,但只要我们怀抱审慎的乐观与坚定的责任,就一定能与人工智能携手,在求真向善的道路上,开创人类文明更为壮丽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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